这是一场大火。烧在了凉州宋府。
秦洲掳走了小哑巴,在纵火的时候,发现了藏在宋府的痕迹。
他是知道盛家事变的,屠了满门忠烈,以至东大街府邸夷为平地,北疆驻地全是空缺,接着新将未至,兵营哗变,连番镇压,直到几年后叛军四起,都不知道北疆到底死了多少人。
又听说新上任的镇北侯,曾经是位铁匠。
秦洲手指摸着粗糙的岩壁,整个地下室内灌进风,弥漫着燃烧殆尽的烟灰,空荡荡的,墙上横七竖八的刀痕,看着像是什么路线图,又在炉子中看到未烧尽的黑布的一角,赫然绣着一枚小小的烈焰的痕迹。
他曾经听说过盛家轻骑的传说,一支所向披靡的精锐,应当是被肃清了的,怎么在此看到了出没的痕迹?
秦洲想了想,想不出什么头绪,又在脑海中映出了轿子中那盛装华服的玉人儿,娇颤颤怯生生又泪汪汪地看着小乞丐。
美人香消玉殒,终究是场憾事,秦洲弯腰点了把火,抹去了盛家余孽的最后一点痕迹。
之后秦洲经历的大火可太过多了一些,皆跟宋二这个煞星脱不了干系。
他喜欢娇娇软软美人的时候,宋二又直又愣,杀人又放火,他勉为其难的改变了自己的喜好,宋二又美丽娇软起来,沾了毒似的。
当初他用尚水五城换顾家驻地的一条路线,出了沚水,领兵直上,扯了叛军右翼的头花。
本来形势一片大好,中途想起来承诺,截了趟轿子,落到桃李村,再回来,驻地都快被人冲烂了。
也是巧了,领兵打他的朝廷重将,正是太子。两方打了几个回合,太子就发疯了。
他安插进去的奸细来报,起因是太子收到了一封信。
“信?什么信?”秦洲问。
奸细也回答不上来,只支支吾吾地说:“看不清,字怪模怪样的……”
秦洲是一下子,想起来,桃李村的时候,宋二练得那么些怪字!
怎么他的身边总有宋二出没?秦洲被吊在水牢的时候,还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外面战局已定,最后那是怎样的压轴大戏,黑底烈焰旗压过地平线的时候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同时皇宫内丧钟声声响起。
回荡了整个皇城,惊起大片飞鸟。
皇城本不至于如此萧条、脆弱和无助,得到消息的各路勤兵的王侯再过半天就能赶到。
京城的自愈能力是十分强的,尽管苟延残喘,但也拥有着无数拥趸,经历一切的叛乱,总归是损伤虽大,不伤根基。
只是谁也没有想到,反了的会是太子。
太子本就是一把利剑,因此捅向自己人的时候是又快又狠又准,连回防都是来不及。
帝王的猜疑是由小及大,由母及子的,多年迟迟没有子嗣,太子不紧不慢等待上位的闲适,皇后与他人通奸的证明,外戚大包大揽地党同伐异,叛军的里应外合,都深深刺激着这个衰老的帝王。
他的多疑摆在了明面上,两人的关系是经不起一点火上浇油。
更遑论,皇帝真的如信上所说,另立储君。
丧钟鸣响。
挡在迟了的王侯面前的,是一张圣旨。
一切尘埃落定,样样清楚明晰。
文有圣旨名正言顺,武有镇安军虎视眈眈。
顷刻间,王侯将相的兵戈全部变为玉帛。
只等守孝两年,新皇登基。
地牢里响起了脚步声,秦洲被吊着双臂,从凌乱的黑发中看到了一身孝服的宋二。
他咧开嘴笑了:“好个阿禾。”
面前的人不再是那个在他身下哭泣的小哑巴了。
这样运筹帷幄的气度,是储君,再脱掉孝服,便是帝王了。
“我们的约定可还作得数?”他又问。
吊着他双臂的绳索慢慢解开,秦洲自然而然地脱力,跪倒在地上,面前便是宋二的鞋尖。
他将额头缓缓抵上。
或许自己像条尾巴的狗?
“自然作数。”他听到未来的女帝这样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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